01
唐代时，江南西道，有个七品小官叫李功佐。
元和八年（813年），他的任期已满，但新职务还没有呈现空白，便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观光，来到了金陵。
在这里李功佐碰到了一个叫齐公的僧人。
齐公讲经说法其实不在行，但猜谜却非常特长，因而经常给李功佐出谜题。
某日午后，齐公又找了个谜题让他解：“功佐，你不是总笑话我的谜语三岁小儿都能猜出吗？本日给你看一个，即使诸葛活着，也未必悟得出。”
正说间，他就像做戏普通，亮出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十二个字：
“車中猴，門東草。禾中走，一日夫。”
李功佐略一深思：唔，清秀工致，是女子的笔迹，看模样颇习了几年欧阳询。
可是，甚么意思呢？十二个字毫无联系关系，能猜个啥？
“只怕是你顺手写下利用我吧？”
“呵呵，误解了，这内里大有文章。此二十三字，乃是一个孀妇所留呢！”
“师傅与孀妇难道有些纠葛？”
“荒诞荒诞！你有所不知，这孀妇到瓦官寺少说也有七八趟，每次都带着这道谜题讯问寺中僧众及香客，说是这内里藏着仇敌的名姓，她百思不得其解，故来寻访高人互助。”
李功佐面前一亮，这谜题看似庞杂，也有法则可循，凡是是猜人名姓，多数要用到“测字法”。
他手执纸片，抬手比画，不知不觉移步到了窗前。
“是了，是了，清楚说的是这个字…”
“甚么字？”
“别急，既然那孀妇说是对头姓名，必将与一桩案子有关，烦请巨匠让人去请那女子，我劈面奉告！”
性命关天，齐公不敢怠慢，立马出门去找那位女子。
02
两盏茶的工夫，齐公将一女子引到了隔间堂屋。
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年岁，一袭素衣，不施粉黛，惟独她眉间那颗朱砂痣非常显眼。
李功佐忽然想起，本人在一本看像的书里看过一句话：“眉间有朱砂痣者，大凶。”
想到这李功佐竟然有些告急起来：“夫人留下的灯谜，鄙人看了……只是一事不明，按你所言，这上面是对头名姓，为什么写成谜面让人破解？究竟有何冤情？”
女子未语泪先流，慢慢说道：“小妇谢小娥，洪州人氏，本和家父谢翁和丈夫段居贞在浔阳江上做商船买卖。不意一月前的二更时候，忽然杀出一伙江洋悍贼，不禁辩白便害了家父和我丈夫，唯小娥一人在后舱，搏命逃离，幸被好意人所救，后展转来到金陵…”
念及悲伤旧事，谢小娥情难自已。
待她平复了心情，李功佐问道：“你家有甚么仇敌吗？”
“哎，若说实打实的对头，着实没有，父亲生前也从未说起，但亘年做生意，引人眼红，也是常有的事，我疑心……。”
“你疑心，凶手便是洪洲一带的人，乃至是晓得你们家内幕？”
“恰是，从鄱阳湖入浔阳江，那一条路我们也是走惯了的，从未碰到过贼人，谢、段两家虽不是权门王谢，在这一带另有些名望，同业当中的吃醋，难保不会积怨成恨…”
李功佐开端在心中服气起谢小娥，看来她早就在为复仇做预备，心机竟是如斯周密。
“那末你还没通知我，这十二灯谜，是怎样回事儿？”
“说来怕先生不信，当初得救后，某夜，老父梦中相托：‘杀我者，車中猴，門東草。’醒来时，其余情形早已含混，惟独这六字历历在目；过很多天，晚间又是一梦，段郎凄然相告：‘杀我者，禾中走，一日夫。’”
李功佐叹了口吻，这世上因果报应不爽，如若不是天大委屈，那里会有如斯鬼怪之事？
“我刚才听小师傅说，先生仿佛已有谜底，可否相告，若能翻案，小娥当结草衔环相报！”
李功佐略一颔首，迎着小娥与齐公期盼的眼光，沉着拿过另外一张纸，研磨提笔，一字一画写道边写边说：“車中猴，‘車’字中心去掉高低两横，是一个‘申’，何况，依照地支说法，申即猴也；門東草，组合在一同，是个‘蘭’，杀你父亲的人叫申兰。”
李功佐接着说道：“至于禾中走，细心想一想，禾苗长在田里，穿田而走，仍然是个‘申’；一日夫，组合在一同，很分明是个‘春’”，杀你丈夫的人叫申春。”
谢小娥，听完忽而站起身，一把夺过李功佐手中的纸，目视好久，然后藏在了贴身处。
一团火，在她身上爆裂开来。
05
不久九江城，有位富户忽然“张榜求贤。”
这位爷，这几年交易做得顺风顺水，简直都没有听过“亏”这个字。
不过他也有难言之隐：无后。
妻子虽然说是新娶二年的小娇娘，如花似玉的年岁，怎奈只开花不成效，偌各人业该若何打理?
于是只能招一个精明的后生帮他打理。
招贤榜贴出去没多久就来了一个后生。
这年青后发展相其实不分外，只不过眉间的一颗朱砂痣非常惹人瞩目。
这富户对于占卜颇有爱好，模糊记得“朱砂开运”一说。
于是问后生：“你叫甚么名字？多大了？”
“谢保，二十二。”
“你可知我是谁？”
谢保轻轻一昂首，看到了门头匾额：浔阳申宅！
“小人……见过申兰大老爷！”
06
这谢保便是谢小娥，三个月前，当李公佐说出两个贼首的名字后，她就开端寻觅仇敌。
谢小娥命运运限不错，才两日的工夫，她就找到了申府，内里的状况也理解了很多。
惟有一件事，她吃禁绝：
李判官解梦说杀她丈夫的人叫申春，可申兰家中老的老，小的小，并没有另外一个契合前提的夫君，如如果他的部下，为什么要托名“申春”？
带着这些疑问，谢小娥进入了申家。
很快，她又有新发明：申家算得上家财万贯，只是，这些财富去路不明，家主申兰很少去做些正式谋生，也鲜见外出收账，更可疑的是，每个月总有三五日，他夜晚外出，或者两日，或者三日才在黎明时候返来，显得很奥秘。
做甚么勾当，需求昼伏夜行？小娥几许有些理解了。
又过了两个月，谢小娥把申家之事梳理得妥妥当帖，收支账目一目明了，申兰非常称心，直夸“谢保是块儿办事的料”。
不但如斯，平常应酬作答，访问朋友，他也非带着小娥不行。
日子一久，四乡八里都在传：申家的伴计谢保是个“路路通”，大老爷就差把家业让他承继了。
就在这时期，小娥有时机来到申家库房盘点明细物品，居然发明此中一些杯盘碗盏、小物小件，在渺小处都刻有自家的陈迹，不是碗底刻着“谢记”，便是烛台的一侧有“谢府私藏”字样。
睹物思人，情何故堪！
谢小娥把万千悲忿都埋在心中。
07
一日傍晚，申兰又预备外出，正碰上从表面返来的谢小娥。
谢小娥问他去那里？
申兰略一踌躇，言道：“我去江北二爷处，明日回”，说完便仓促拜别。
“江北二爷？”小娥第一次传闻。
她留了个心眼，暗里讯问，才得悉这江北二爷便是申兰的弟弟，台甫叫做：申春！
谢小娥心坎砰砰乱跳，她只恨肋无双翅，否则飞也要飞到北岸成效贼人道命。
但她晓得工作急不得，申家兄弟持久分开两岸，在一同的时机不太多，何况本人孤身一人，胆气再高，怎抵挡得住两条壮汉？此事还需从长讨论。
08
一晃便是一年有余，这日午后，谢小娥正陪着申兰在堂屋盘点账目，忽然下人报知：江北二官人来了。
话音未落，一条大汉从大门口走了进来，死后还随着七八个壮汉，个个青筋表露，面有凶相。
“大哥安在？”
申兰笑容相迎：“二弟多时不见，本日被甚么风吹了过来？”
“我好久未曾撒网，今早犯了瘾，三次下网就捞到两条二十斤重大鲤鱼，不敢自专，特与大哥分享！”
“多蒙兄弟美意，如斯稀有甘旨，岂可错过？”
世人鼓掌称快，惟有小娥理解过来，来的人恰是戕害良人的申春！
小娥筹措安插，拾掇妥当，起身敬酒，申春不觉一愣，瞧了瞧她，又看了看申兰。
“哦，二弟，你是没见过他，素日可能是为兄到你那儿去，这是我一年前雇的伴当——谢保，极端机灵懂事，你不看这屋里屋外，我如今是安心得很哪！”
小娥心神体会，斟满一杯酒，奉上前往：“小人谢保，到贵寓好久，不曾劈面服事二老爷，本日借花献佛，敬奉一杯！”
申春接过酒，却没有立刻饮下，他眸子转了转，嘴角一撇：“好说好说…”
忽然申春笑脸一僵，一把擎住小娥右手，靠近言道：“谢保？我们仿佛在那里见过！”
小娥心中一紧，急中生智道：“二爷这话说的，定是谢保生得和贵寓有缘，在二爷眼中，都像梯己人似的，看着接近，但谢保只有一个，若何分呢？只怕大爷又不甘愿了！”
“哈哈哈，好谢保，真会措辞！”申兰乐不行支。
“大哥，都说千军易得，一将难求，贴心人但是难以割爱哟！”
申春收回疑虑，一笑痛饮。
谢小娥赶忙再送上一杯，齐敬二人。
申兰申春两兄弟被谢小娥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非常高兴，连着喝了好几杯酒，纷歧会儿便不省人事。
谢小娥见状，号召家人将二人扶到了里屋休憩。
等下人出去后，借着暗淡的烛光，谢小娥“噌”一声，从衣衫深处抽出早已预备好的短剑，叫一声：“本日恰好一笔取消！”
当下，申兰一命呜呼。
申兰虽逝世，但他们的罪行必定要昭告全国。
于是，她跑到宅外，挨家叩门，找来七八家邻居，直呼“助我擒贼！”
只因她素常会为人，这些人很甘愿与其打交道，因而都来到申宅，讯问内幕。
“各位有所不知，申家弟兄本是江洋悍贼出生，害我父亲丈夫，只有我逃了人命，暗中察访，本日人赃聚在，申兰已被我杀，申春醉卧，烦请诸位高邻帮我将他擒拿送官，有甚么事我一人承当！”
有几个胆大的入到里间，果见申兰瘫在血泊中，何处厢申春还单独熟睡，各人你看我，我看你，双脚直颤抖。
仍是一个容貌老成的邻人冲破缄默：“哎呀，怕个啥，我看谢小哥说得在理，我老早就看二人踪迹可疑，诺各人业，家主经常不在家，又不做合理谋生，须臾暴富，必有玄机。本想勘查，又害怕他兄弟本事，只得哑忍不发，如今既有人证，我们就帮一把，将申春送官，看若何追查？”
世人这才壮了胆，发声喊，一齐上前揪住申春，送往衙门。
09
公堂之上，九江太守张公逐个检验询问。
此时申春酒已醒了泰半，心中叫苦不及，只好一顿乱嚷：
“这清楚是雇工敲诈仆人产业，暗杀我们兄弟，求大人做主！”
谢小娥冷冷一笑，从怀里掏出申宅中搜出的一只烛台，指着上面雕刻的“谢府私藏”字样：
“你兄弟二人伤天害理之事做绝，本日也怕了？可认得洪州谢翁、段居贞否？昔时你兄弟乘夜劫夺，浔阳江船上数十条冤魂至今莫非不找你索命吗？”
这下张公也呆住了：“浔阳江上的这桩血案，我倒是传闻过，只是…都说你叫谢保，不知和谢家、段家甚么干系？”
谢小娥愤然站起，扯下头巾，显露女子的秀发：
“小妇谢小娥，洪州客谢翁之女，段居贞之妻是也！”
申春双眼一翻，瘫在一旁，张公名顿开，一桩奇案终得翻案。
按唐律，谢小娥成心杀人，当科罪，还好张公念她据守贞节，矢志复仇，其志可嘉，特上书讨情，上面也特别开恩，赦罪释放，还赐旌表牌楼一座，彰显美德。
目睹九江出了一个节节女子谢小娥，四邻震撼，有些谢家本来的远亲，不幸小娥至今孤身，便上门提亲，可小娥此时已看穿凡间事，逐个婉拒，以后决然剪去头发，潜行修佛，厥后在泗州（今安徽泗县）开元寺落发，以“小娥”为法号。
各位，你们说怪也不怪？
不过是梦中的两道谜题，这女子却铭刻于心，不远千里追凶寻仇，乃至不吝以命相搏，了结宿愿后投于青灯古佛。
这股子节烈坚毅，是诸多夫君也比不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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